<
    想到洪水会带来的各种疾病,裴宜只觉得头痛无比。

    “另外,还请杜大人帮我召集全县城的大夫,我得跟他们讲一讲如何预防疫病!”

    杜甫庆满脑子疑惑想问,却又知道此事不该浪费时间,当即就招来一个衙役让人带着裴宜去休息,自己赶紧去办裴宜所交代的事。

    杜甫庆本意是看裴宜昨晚才又遭袭击又落海,想让他在即将到来的忙碌前,先休息半小时,可裴宜完全闲不下来。

    一进房,裴宜就直奔书桌,让衙役拿来了文房四宝,动手写起了待会要交代的事儿。

    洪水过境,并不是在大水里存活下来就安全了,更危险的,是在洪水过后。

    洪水会带来数不尽的病菌以及毒虫,活着的灾民不注意卫生,死去的尸体不及时处理焚烧,很可能会引起大型传染病如霍乱、痢疾等。

    人在洪水里泡过,可能会导致流感、肺炎、肝炎、伤寒等疾病,以及十分难除根的各种皮肤病。

    更别说大水过境,蛇虫鼠蚁也无处藏身,蚊虫一旦形成气候,疟疾、登革热等致死率极高的传染病也就不远了。

    现代社会交通便利,食物保鲜技术良好,想要保障灾民的生命安全尚且困难重重。

    食物无法密封、无法保鲜,卫生条件堪忧的古代封建社会,那就是灭顶的灾难。

    想要做到最大可能保住受灾的民众,一需要权,二需要钱。

    钟生在一旁给他磨墨,也看到了他纸上写的字,他看着裴宜陷入沉思,出言提醒道:“裴宜,你目前有多少家店铺的干股?”

    裴宜双眼一亮,紧接着又沮丧起来:“士农工商,我若要做领头人。便得入商籍。不急,不急……让我再好好想想。”

    商籍者贱,且一入商籍终生为商,在没摸清这个朝代的情况前,裴宜并不想将自己的社会定位完全焊死。

    事态却并不容裴宜多犹豫。

    先是一个时辰后,郑元不请自来,带着诏安县三十八家商铺的联名书,直接交到了裴宜手里。

    再是杜甫庆召集全城医者,却得知城里病患骤然增多,众家医堂人满为患,别说治病的大夫,就连抓药的小药童都忙得脚打后脑勺。

    裴宜无奈,将写出来的注意事项直接交给了杜甫庆。

    杜甫庆看完便沉默了,许久后,叹了长长一口气。

    “裴宜啊……”

    杜甫庆这一声喊,裴宜便将结果猜到了八成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杜甫庆直白地道:“本官只是个小县令,身后有一家老小,有数不尽的姻亲故旧,请恕本官只能明哲保身,小心为上。”

    裴宜沉默以对,良久,扯了扯唇角,露出个不知是苦笑还是嗤笑的表情来。

    杜甫庆拿着注意事项走了,就算不能如裴宜所愿,但若能顺手多救下几个人,他也是很愿意去做的。

    杜甫庆走后,裴宜依旧站在原地,许久之后,他终于动了。

    他摸了摸胸口的位置,那个地方,揣着郑元送来的联名书。

    “有点良心痛。”

    裴宜自言自语着,背着手去找钟生和秋天。

    七月十四,中元节的前一天,裴宜于聚福楼设宴,款待联名书上的三十八家商户老板。

    这天,聚福楼直接挂上了“歇业”的牌子,不接待外客,只招待前来的老板们。

    赴宴的时间点还没到,裴宜蹲在厨房外的院子里,用一根花里胡哨的逗猫棒,逗着郑元养的狸花猫一家。

    这一窝小狸花被猫爸猫妈养的极好,每一只都毛色顺滑,肉墩墩的仿佛一个炸开的毛球。

    裴宜手里的逗猫棒是他自己做的,挂了铃铛绑了彩色羽毛,逗得几只猫眼睛都睁圆了,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好不欢快。

    “原来你躲这里来了!害我好一顿找。”

    郑元火急火燎从前院一路找过来,顺势也蹲在裴宜身边,看了眼自打他来了,就齐刷刷拿屁股对外的几只猫,伸手飞快依次扯了三只猫的尾巴,把三只小猫气得一边炸毛一边哇哇怪叫。

    郑元露出满意的笑来:“我家老大、老二、老三还是这么活泼!”

    裴宜无语地看了这人一眼,确认了。不是三只猫不待见主人,实在是这主人手贱且缺德。

    “你找我干嘛?”

    差点忘了正事的郑元尴尬地咳嗽了一声,正色道:“前面已经来了五桌客了,距离开宴还有一刻钟。”

    说完,他就去观察裴宜的神色,见裴宜毫无意外的神色,郑元惊讶了:“你早就料到了?”

    郑元本来只预备了六桌酒宴,裴宜却让他预备了十桌,说是留着晚上吃。

    原来醉翁之意在这呢。

    聚福楼内人声鼎沸,楼外议论纷纷。

    距离聚福楼外三条街的一处小巷内,停着一顶青布小轿,四名轿夫分别站在巷子两端警戒,轿前左侧,站着一个低眉垂目身材劲瘦的中年男人。

    在设宴时间到时,中年男人微微俯身,对轿内的人道:“大人,诏安县登记在册的商人一共九十五人,来了八十七人。”

    轿内传出一声意味不明的“嗯”。

    中年男人小心拿捏着措辞:“这个裴宜今年不过十六岁,就能有如此大的信服力,实乃少年才俊……”

    轿内一片安静。

    中年男人皱了皱眉,话锋一转:“只不过,小小年纪就如此锋芒毕露,看着也是个莽撞的。”